第八十六章 白骨
「鷓鴣哨」應變神速,在豎井中見忽然有一位金甲武士舉著開山大斧要劈自己,立刻大叫一聲,身體向後彈出,貼在了身後的石壁上,同時撐開金鋼傘護住頭臉,二十響的鏡面匣子也從腰間抽了出來,槍身向前一送,利用持金鋼傘的左手蹭開機頭,擺出一個攻守兼備的姿勢,用槍口對準了對面的金甲武士。
「鷓鴣哨」剛才因何要大叫一聲,蓋因外家功夫練到一定程度,如果做激烈的動作,就會身不由己的從口中發出特異聲響,這是和人體呼吸有關,如果不喊出來就容易受到內傷,並不是因為害怕得大喊大叫。
但是「鷓鴣哨」吼這一嗓子不要緊,把還沒爬下梯子的神父托瑪斯嚇了一跳,腳下一滑,從梯子上掉了下來。
「鷓鴣哨」聽頭上風聲一響,知道有人掉下來了,急忙一舉金鋼傘,把掉下來的美國神父托了一下,好在距離並不太高,托瑪斯神父被金鋼傘圓弧形的傘頂一帶,才落到地上,雖然摔得腰腿疼痛,但是並不大礙。
與此同時,「鷓鴣哨」也藉著藍幽幽的磷光,瞧清楚了那位手舉開山大斧的金甲武士,原來是一場虛驚,那武士是畫在石牆上的僻邪彩畫,不過這副畫實在太逼真了,色彩也鮮艷奪目,那武士身型和常人相似,面容兇惡,鬚眉戟張,身穿金甲頭戴金盔,威武無比,而且畫師的工藝精湛到了極點,金甲武士的動作充滿了張力,雖然是靜止的避畫,畫中的那種魄力之強呼之欲出,冷眼一看,真就似隨時會從畫衝破壁而出。
這時了塵長老也從豎井中爬了下來,看了那武士壁畫也連連稱絕,了塵長老與「鷓鴣哨」二人,仔細看了看那壁畫上武士的特徵,可以斷定這位金甲將軍是當年秦國的一員大將,名為「甕仲」,神勇絕倫,傳說連神鬼都畏懼於他,唐代開始,大型的貴族陵墓第一道墓牆上都有「翁仲」將軍的畫像,就像門神的作用一樣,守護陵墓的安全。
但是這種暴露在陵墓主體最外邊的彩色畫像,很容易受到空氣的剝蝕,年代久了,一見空氣畫中的色彩就會揮發,而且「鷓鴣哨」等盜墓者,倒斗的時候多半是從古墓的底部或者側面進入,很少會經過正面墓門,所以對這為傳說中的守墓將軍「甕仲」也只是聽說過,今日才是第一次見到,便不免多看了幾眼。
「鷓鴣哨」對了塵長老說道:「師傅,這西夏人的墓**果然是受中原文化影響深遠,連古代秦國的將軍都給照搬過來了,看來這畫有守墓將軍的牆壁,應該就是通天大佛寺下的古墓石門,咱們現在所處的位置,已經是玄門了。」
了塵長老舉起馬燈,看了看那面畫有「翁仲」的石牆,點頭道:「牆上有橫九縱七的門釘,確是座墓門......」了塵長老話音未落,只見那石門上的金甲翁仲閃了兩閃,就此消失。
托瑪斯神父進了這陰森可怖的地道,正自神經緊張,忽見在馬燈的燈光下,牆上的金甲武士忽然在眼皮子底下沒了,大驚失色,連連在胸口劃著十字。
了塵長老對托瑪斯神父說:「洋和尚不必驚慌,這裡空氣逐漸流通,那些畫上的油彩都揮發沒了,並非鬼神作祟。」
托瑪斯神父驚魂未定,只覺得這地方處處都透著神秘詭異的氣息,就連全知全能的上帝大概都不知道這石門後邊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,今天被這兩個中國人硬帶進來,可真是倒霉透了,說不定這地下的世界是通往撒旦的領地,又或者裡面有什麼狼人,吸血鬼,殭屍一類的,托瑪斯雖然是位神父,而且信仰堅定,但是始終改不了面對黑暗時的恐懼感,他心裡也經常自責,認為大概還是自己的信仰不牢固,今天這次遭遇也許是上帝對自己的一次試煉,一定要想方設法戰勝自己畏懼的黑暗,然而這種與生俱來的心理是很難在短時期內克服的。
「鷓鴣哨」沒空去理會那美國神父此刻複雜的心情,仔細查看了一下古墓的玄門,知道這是一道流沙門,這種墓門的設計原理十分巧妙,墓門後有大量的沙子,安葬墓主之後,從外邊把石門關上,石門下有軌道,石門關閉的時候,帶動門後機關,就會有大量沙子流出,自動回填門後的墓道,用流沙的力量把石門頂死,整條墓道中也被流沙堆滿,這樣在回填墓道的同時,也給墓門加了道保險,石門雖然不厚,卻再也不可能從外邊推開。
不過隨即「鷓鴣哨」與了塵長老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細節,這個細節很容易被忽視,就是石門下的縫隙,沒有散漏出來的沙子,因為玄門不管做得多巧妙精密,門下由於要留條滑軌,所以必定有一點縫隙,流沙門關閉的時候,總會有少量的細沙在縫隙裡被擠出來。
這個沒有細沙的情況,很明顯的說明門後的流沙機關沒有激活,如果說是按照死者入葬的情況,這就顯得有些不可思議,但是這墓裡沒有葬人,裡面全是西夏宮廷的奇珍異寶,西夏人準備將來復國之後,還將這些東西取出來,所以不能把墓門徹底封死。
這就省去了許多手腳,不用再打盜洞進去,直接推開石門就能從墓道進入墓室的藏寶洞,「鷓鴣哨」同了塵長老與美國神父三人,一齊用力推動玄門。
那玄門並沒有封死,而且門後的流沙機關被人為的關閉了,雖然石門沉重,但這石門並不是帝陵中那種千斤巨門,只不過是貴族墓中墓道口的一層屏障,也只不過幾百斤的力道,三人還未使出全力,就把石門推開了一道縫隙,其寬窄可以容得一人進出。
「鷓鴣哨」舉著金鋼傘當先進了玄門,隨即射出一隻火靈子,火光一閃,把整條墓道瞧了個清楚,之間兩側的蓄沙池中根本沒裝沙子,裡面空空如也,墓道地面上的墓磚鋪得平平整整,「鷓鴣哨」知道墓道越是這樣平整有序,越是暗藏危機,裡面很可能有暗箭、飛刀、毒煙一類機關埋伏。
了塵長老也在後邊囑咐「鷓鴣哨」要加倍提防,流沙門沒有封死,有可能因為西夏人急於奔命,匆忙中無暇顧及,反正這大佛寺已經被惡化的自然環境吞噬,地面沒有標記,不知道究竟的人根本找不到,也有可能是個陷阱,令進入玄門的盜墓賊產生鬆懈的情緒,俗話說玄門好進,玄道奪命,有些玄門雖然厚重巨大,後邊有石球流沙封堵,但那些都是笨功夫,只要有足夠的外力介入,就可以打開,真正的機關暗器第一是再墓室中,其次就是墓道,這兩處都是盜墓賊必經的地點。
「鷓鴣哨」自然是不敢大意,畢竟從沒進過西夏人的墓**,凝神秉氣,踩著墓磚前行,墓道長度約有二十三丈,盡頭處又是一道大門。
這道門附近的情況非比尋常,那門又高又寬,造成象城門一樣的圓拱形,佔據了整個墓道的截面,大門整體都是用白色美玉雕成,沒有任何花紋,上面刻著很多西夏文,「鷓鴣哨」等人雖然不認識這些字是什麼意思,但是推想應該是某種佛教經文,玉門上橫著一道銅梁,正中掛著一把巨鎖,沒有鑰匙,門後面一定就是作為藏寶洞的墓室了。
奇怪的是,正面的白玉門兩側,各有一個很深的拱形圓洞,看樣子很深,「鷓鴣哨」包括了塵長老從來沒見過墓道中有這種形式的洞**,但是很明顯這兩個大小完全一樣,對稱的修在兩側的圓洞是人工的,修砌的十分堅固,四壁的石板平滑如鏡,高寬都是丈許,絕非匆忙所為,應該是當初設計整座陵墓之時便預先設計的,與陵墓是一個整體。
憑了塵長老的經驗判斷,這可能是道機關,同「鷓鴣哨」分析了一下,「鷓鴣哨」對了塵長老說道:「玉門上有把銅鎖,弟子善會拆鎖,只恐怕一旦銅鎖被破壞,會引發機關埋伏......」
了塵長老一擺手,說道:「老衲看來這鎖開不得,玉門上安裝一把銅鎖,未免有畫蛇添足之嫌,能進到墓室之前的人,又怎會被這區區一把銅鎖攔住,傳說北宋有連芯鎖,你且看看這鎖身是否同玉門連在一起,一動這把鎖肯定會有毒煙之類的機關啟動。」
「鷓鴣哨」沒敢去動鎖身,小心翼翼的反覆看了看,果然銅鎖與玉門上的銅梁連為一體,別說開鎖,一碰這鎖就會引發某種機括,被射在門前,「鷓鴣哨」看到此處不由得直冒冷汗,自己一向小心謹慎,今日不知為何心急似火,若不是了塵長老識破機關,此刻早已橫屍就地了。
了塵長老此刻已經看出端睨,對「鷓鴣哨」說道:「看來玉門就是個幌子,別看用料這麼精美,但是是一道假門,絕對不能破門而入,兩側的拱洞肯定也有機關,這座西夏古墓規模不大,卻佈置精奇,若想進墓室只有從墓道下邊進去了,西夏人再怎麼古靈精怪,也脫不開風水五行陰陽理論的影響,這條墓道的理論只不過是利用了四門四相,照貓畫虎,咱們頭腳上的石板肯定是活動的,可以從下邊進入墓室,如果不出所料,應該是唯一的入口。」
「鷓鴣哨」按照了塵長老的吩咐,將墓道下的墓磚一塊塊啟下來,果然露出好大一個洞口,直通玉門後的墓室,這西夏人的彫蟲小技,確實蠻不過了塵長老這位倒斗老元良的法眼。
仍然由「鷓鴣哨」撐著金鋼傘在前邊探路,三人從地道鑽進了墓室,地道中懸掛著一塊巨大的黑色石頭,像是個黑色的蜂巢,「鷓鴣哨」與了塵長老都不知道那是什麼,藉著磷光筒瞧了瞧,似石似玉,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,都覺得還是別碰為好,從側面慢慢的蹭了過去。
一進去墓室都覺得眼前一亮,六丈寬的墓室中珠光寶氣,堆成小山一樣的各種珍寶,在磷筒的藍光中顯得異樣繽紛眩目,其中最顯眼的,是正中間一株嵌滿各種寶石的珊瑚樹,宮廷大內的秘寶,果真不是俗物,另有無數經卷典籍,大大小小的箱子,西夏皇宮裡那點好東西可能都在這呢。
美國神父托瑪斯瞧得兩隻眼都直了,跟了塵長老商量,能否拿出一兩樣,隨便一件東西就可以在外邊建幾所教會學堂,給流浪的孩子們找個吃飯上學信教的去處。
了塵長老對美國神父說道:「如此善舉有何不可,不過這些東西都是國寶,驚動不得,老衲出家之前也頗有些家產,如果想建學堂,老衲可以傾囊相助,反正出家人四大皆空,留著那些黃白之物也沒有用處。」
「鷓鴣哨」只對「□塵珠」掛心,別的奇珍異寶雖然精美,在他眼裡只如草扎紙糊的一般,踩踏著遍地珠寶向前走了幾步,忽然停下腳步,轉頭對身後的了塵長老說到:「糟了,這藏寶洞中有個死人。」
之前判斷這座空墓裡不會有死人,忽聽「鷓鴣哨」這麼說,了塵長老也吃了一驚,快步趕到前邊觀看,只見墓室角落中有一具白生生的人骨,那骨架比常人高大許多,白骨手中抓著一串鑰匙,身後擺著一尊漆黑的千手佛,非石非玉,磷光筒照在上面,一點光芒也沒有,與前邊的白骨相映,更是顯得黑白分明,令人不寒而慄。
了塵長老見了這等情形,心中一沉:「大事不好,今夜月逢大破,菩薩閉眼,所有的法器都會失去作用,如果這西夏藏寶洞中有陰魂未散,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了,更奇的是,這裡怎麼會有一尊千手千眼的......黑佛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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